“咚咚咚!”“咚咚咚!”晚上9时许,永州道县县委组织部党建室主任周明星家的铁门被敲响。
周明星出门一看,门外这位神情有点紧张的年轻人,正是自己在党校任教时中青班、科干班的学生。趁着模糊的灯光,隐约可见他提了个袋子,里面放着两瓶高档酒、两条芙蓉王烟。当时,正值乡镇党委换届,看到这位在乡镇工作的学生,周明星什么都明白了。
没得到任何关照的学生
时间回溯至3年前。
2011年,正值乡镇党委换届,道县某乡镇计生办主任想趁着这个机会“再进一步”,他想到了原来在县委党校的老师周明星。当时,周明星是干部考察组的主要联络员,负责所有候选人材料的把关,以及向部务会汇报相关人选情况。
周明星看着站在院子门外的学生,劝他说,“你是我的学生,如果你符合条件,即使你不说,只要有机会,我都会向领导们汇报。你如果不符合条件,无论拿什么东西,我都不可能考虑的。”
“周老师,我们进屋谈吧?”学生不死心。
“有什么事你明天到我办公室说。”周明星仍然坚持。
第二天,这个学生来到周明星的办公室,想探听自己的考察情况。周明星明确告诉他,“你自己的情况应该很清楚,考察的情况不可能告诉你。”这位学生只得悻悻而归。
周明星称,这位计生办主任平时工作有些懒散,特别是在村里的支部书记中间支持率不高,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。自始至终,周明星都没有给学生任何关照。
不仅对学生不讲情面,就是来自上级领导的“招呼”,周明星也从未妥协。
2011年,周明星负责组织村支“两委”换届工作,一位县领导的哥哥想绕开中央、省委要求进行的“两推一选”程序担任支部书记。
“这个村是我原来的驻点联系村,2004年,我还在这个村住了一年,对村里的情况比较了解。”周明星说,这位领导的哥哥当时是村里的组长,也多次想当村干部,但因为在村民中威信不够,一直未能如愿。
在县委组织部部务会的支持下,周明星排除干扰,责成当地党委严格按要求进行“两推一选”,这位同志最终未能当选。
还有一位干部,先后在乡镇党委书记等岗位上因经济问题被免职,一段时间后,他又找到县委组织部要求重新安排领导职务。他多次拿了红包和土特产,找到时任干部教育监督室主任的周明星,要求“关照”,都被拒绝了。
直接找周明星行不通,他又通过领导多次打招呼,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,周明星始终不为所动。
领导和他争得脸红脖子粗
对于周明星的这股子“犟”劲,同事和亲友们没少领教。
提拔干部时,一般会成立一个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或县纪委副书记担任组长,由各相关单位负责人组成的考察组,而周明星在考察组的角色是搞材料。
道县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曹湘华说,这个位置看似不起眼,实则责任重大,因为领导不可能对所有候选人的情况都非常清楚,材料怎么写,向部务会汇报时如何措词……就显得异常重要。
周明星坦言,干部考察时面临的诱惑和考验并不少,但考察工作纪律很严格,不准在被考察单位吃饭,不准接受被考察对象的红包礼金、土特产以及安排的娱乐活动,这些必须严格遵守。
对于周明星的坚持,组织部门和纪检机关的同志都能理解,但其他部门的干部也有不理解的。
对于交朋友,周明星也很慎重。他的朋友圈一般都是同事和同学,以及村里的村民们。和服务对象则保持一定距离。
朋友找他办事,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:“我把中央、省里再到县里的文件翻给你看,如果有规定可以办,能办的我绝对给你办。还有一个,我们将心比心换位思考,如果我违背政策办了,你可能会很高兴,但我要挨处分,可能还要开除公职。”
“像《厚黑学》里说的那些道理我也懂,但就是学不来,‘迂’的性格怎么都改不了。”周明星说。
他也试图改变这种“犟”脾气,在家里种种花,还养了只鹦鹉,希望以此修身养性,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控制不住。有几次在组织部的会议上,他当场和部领导们争得脸红脖子粗。
有一次争吵过后,部领导找到他谈心,“明星,你在开会的时候稍微让我一点可以不?”
表叔骂他“不讲感情”
让道县县委组织部部务会成员、正科级纪检员彭东印象深刻的是,周明星对请求帮忙的表叔同样不讲情面。
年近7旬的表叔最开始找了彭东,彭东明确告诉他,他提的诉求不符合政策。
表叔从侧面了解到,侄儿周明星负责此事,“应该能够办下来”。他多次去县委组织部和家里堵周明星,可侄儿一直没有答应。
表叔后来恼羞成怒,冲到周明星的办公室叫骂,“你是什么亲戚?不讲感情!”
亲叔叔知道此事后,打电话给周明星,“你怎么和表叔吵起来了?全家的亲戚都被你得罪了,你难道不能打个‘擦边球’?”
周明星说:“从省委组织部到市委组织部,都没有开这个政策口子,市委书记多次表态此事杜绝开任何口子,如果给他办了,我就只能回家种田了。”
周明星和妻子容彰凤的工资加起来不到4000块钱,但他总对容彰凤说,“家里艰苦一点没关系,红包礼金这些东西坚决不能要。”
在社区从事计生工作的容彰凤理解丈夫的坚持,“现在这些人这样求你,哪天你不定就落在别人手上。”
理解归理解,她也有“不爽”的时候。周明星很少在家做家务,小孩在永州读高中,也一次都没去看过,甚至在哪个班都不知道。家里的水龙头坏了,他也没空修,还是容彰凤去外面喊的师傅,换个水龙头花了600块钱,让她心疼了好久。
2011年正值村支“两委”换届,小孩也放暑假,他问妈妈,“怎么好久没看到爸爸了?”
事实上,容彰凤也整整一周没见着老公,因为周明星经常加班到凌晨二三点,有时整夜不回,有时回来晚了怕吵醒妻儿,就睡在客厅里,第二天天没亮就出门了。
前段时间,周明星的妈妈高血压中风住院,他也是把手上的事忙完,隔了几天才抽空回了趟老家。
“你一个一般的工作人员,又不是什么大领导,怎么这么忙?我真的想不通。”容彰凤埋怨说,“你妈病得这么重,你可以请假去看看她,现在都是我在照看,真的很辛苦。”容彰凤有些哽咽。
周明星听着妻子的数落,脸上满是愧疚,他不住地说,“你要理解,你不理解我怎么办?”
大家眼中的“明星”主任
说起周明星,村民杨成满是感激。2011年,他的房子被洪水冲掉了大半。可当村干部动员他另外选址建房时,老人却拒绝了。
周明星了解到,杨成是五保户,因为没有钱不愿意搬。
为了筹钱,周明星四处“化缘”。有些县直单位的领导开始不理解,后来周明星把这些领导带到东洲山村实地考察,看了杨成家的实际情况后,5家县直单位总共拿了6万多块钱,加上杨成自己出的1万多,最后新建了一栋两层楼房。
在组织部门工作的这12年,周明星跑遍了全县586个行政村、社区和居委会。2200多个村主要干部,他个个心里有数,被村干部亲切称为“明星”主任。
“我出生在农村,工作的第一站也是在农村,因此对农村有浓厚的感情。”周明星说。
1989年从道县师范中专毕业后,周明星和另外2名同学分到桥头林场子弟学校当老师,教音乐和数学。
当时去的时候,周明星并不乐意,因为桥头林场交通非常闭塞,每个礼拜只有一趟车进出,其他时候根本没车。他家离农场大概42公里,每周都难得回家一次。
不过,慢慢地,周明星开始喜欢上了这片山水,也爱上了淳朴的村民。让他印象最深的是,当地人每隔3天会到外面去赶一次集,每次赶集回来,村民们会轮流到学校去请老师们到家里做客、家访。村民们的热情让周明星感到有些“受宠若惊”。
道县是理学大家周敦颐的故乡。“他的《爱莲说》我从小就会背,随着年龄的增长,每次诵读,都会有不一样的体会。”周明星认为,自己身上这种比较“倔”,不愿随波逐流的个性,受这篇文章的影响很大。
道县县委组织部有关负责人介绍,每年对新进组织部的干部都要组织学习《爱莲说》,要求通读,然后谈体会,希望组工干部都能像莲花。在周明星看来,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”,“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”,“香远益清,亭亭净植”……文中的字字句句,说的都是对组工干部的要求。